不久前，画家段性涛约我为其作品写篇画评，说实话，自接到他的邀约以来，内心颇为不宁。吾非美学科班，于画于艺皆知之甚少，着实担心笔端磨出的几个字难以阐释其画意。于是花了一周的时间研读他的画作，今即拙笔行文，算是聊以抒怀吧。
    山水，是段性涛的主攻方向。山水画形成于魏晋，独立于隋唐，成熟于五代、北宋，是中国画的一大画科，亦是最难成就的一科。难就难在，中国山水画不是简单地临摹自然风物，而是运用中国画的笔墨语言，以山为德、以水为性在绢、宣纸或帛上经营布局，展现咫尺天涯的视觉意识，传递或深邃旷达，或悠远恬淡的精神内涵与人文意趣。所以，从山水画中，我们可以集中体味中国画的格调、意境及气韵，画作所呈现的画品，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了画者的艺术学养与内在修为。
    品读段性涛的画作，无论是尺幅小品还是长篇宏卷，无不彰显着他的艺术理念，即执守传统，但不拘泥于传统，师法自然，但不囿于自然。用他的话说就是：“承前创新辟蹊径，我以我法写心山。”从这句话即可看出他在艺术创作上的坚忍意志与无比的探索勇气。创作中，想象不是动力，情感才是动力，而且是第一位的。情感的激发应是艺术家的审美意识与现实生活碰撞的结果。30多年间，他遍游名山大川，入山沟涉大河，山形地貌、风土人情无不了然于胸。其写意山水大气典雅、水墨淋漓中亦富有意趣。细笔山水则构图洗练，皴法新颖而独特，极具现代审美指向。同时在笔墨语言、艺术形式诸方面均有所创新，他不是把古人总结的某种笔法、墨法、皴法或某种程式拿来简单套用，而是将自己的情感体验与人生感悟凝于笔端，并能将黑、白、灰、形、光、色等西方绘画元素与中国传统有机结合起来。如此，他的画就承载了他的思想与情感，可以是一种探问，一种寻求，也可以是飞瀑般浪漫的激情抑或烟云般荡漾的诗意，这样的画作是鲜明，亦是动人的。
    西方绘画以写实见长，中国绘画以写意出彩，气韵生动是中国画审美的最高原则。段性涛的山水笔意是丰润含蓄的，他的山水萦绕着一种激荡于画面意境中的勃然生机与生命律动。例如画作《千崖高秋》中营造的意象：静穆深沉的葱郁山峰岿然矗立、高悬的瀑布裹挟着水雾飞流直下、三五只白帆悠游于蜿蜒的河流之上、嫣红的点点梅花盛放于冷峻的峰颠，苍遒的笔法，结合着色彩的点缀在浓淡干湿中串联成一种起伏有致的山水之美，云雾升腾，墨彩流韵。多变的时节，朝夕的往复，基于主观感受的审美抓取，将流淌于画外的诗情进行了艺术语言的重新梳理，一份对自然景致的流连，对自我心灵的安置，一种基于现实的体味与顿悟，将皴擦点染化为迸发情感的精神依托。这样的笔墨意境，作品自然臻上佳境，可观可读。
    立意之后首先考虑的就是构图布局的问题。由“马一角、夏半边”营造构图新意，彪炳史册，即可看出构图章法是否切题，是创作成败的关键点之一。段性涛画作构图取舍有度，虚实相生。如画作《香远》以淋漓的墨色绘肥阔荷叶三两株，以寥寥数笔勾勒出立于荷花之上的一只灵秀蜻蜓和水草中闲适游弋的三尾小鱼，这些看似寻常简朴，很随意的几笔，实则笔情、布局、墨趣皆备，无不体现了他删繁就简的苦心经营。再如画作《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此幅作品山水宏大而不造作，庄重而不虚躁，近处万仞峰峦如刀削斧劈，铮铮铁骨般矗立于险壑峡谷，远处山影隐约，微茫气象中的峰峦，在虚淡的墨色中变化万千，大片的空间留白更渲染了近、远景巨大的高差，营造了一种浩然、辽阔的意境。在空间距离剪裁的变化中，一种高大、巍峨的精神气质凸显出来，深沉的阳刚之气不断涌现，山的意境也随之升华。幽冥之中，云海缭绕，雾霭氤氲，似

有似无，与万丈山石结为雄浑之美，强悍的气势让人升腾出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感。
    随类赋彩，是南齐谢赫《画品》中“六法论”之一，说的就是设色。中国山水画设色有别，染色有异，风格多样。勾勒设色、金碧辉煌、富于装饰意味的称青绿山水或金碧山水；纯以水墨描绘的称水墨山水；以水墨为主略施淡赭淡青的称浅绛山水。苍润清雅，是段性涛用色的突出特点。他的画以花青、赭石为主色，间以朱磦、藤黄、曙红点缀。对色彩他不求色泽铺陈，而求清雅质朴，他笔下的山水磅礴大气却又恬淡自然，浓墨重彩却又尽显素净悠远。那淡淡的云，濛濛的水，悠悠的山都契合了一种简约尚意的格调，仿佛眼前就是你的世外桃源，就是你的南山东篱下。如画作《丽人看山》整幅画以青、赭为笔墨，古松苍劲葱郁，山石简约洗练，垂瀑湍急飞流，一种深邃凝沉的意境力透纸背。令人惊艳的是，画家笔锋斗转描摹了一位肩披红纱，迎山而立的飘逸女子于悬崖古松下，她仿佛在读山听涛，又似在赏云观瀑，那薄薄的红纱随风逸动，缥缈，悠远。此时，红纱的跳跃之色与巨石的凝重之色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冷暖对比，瞬间使整个画面明丽、舒朗起来，营构了一种胸次高旷的赏读心境，颇具况味。
    荡胸生层云，山水墨中展。段性涛的山水笔墨是扎实的，含蓄的，他用自己的情感语言，塑造了一种由形传神，充满气度的山水意韵；段性涛的山水韵味是质朴的，旷达的，他用自己的审美思索，不断去归纳，去概括，去提炼山水的淡然，去解读山川的气魄，将人之性情寄托于山水，也形成了他格调高雅，气魄雄阔的艺术风格。当我们聚精会神欣赏他的一石一木，一山一水时，当我们虔心研读他那旷达、朗逸而真朴的山水世界时，不也正是在与一位学养丰厚，修为高雅的艺术家进行一场丰润